有一次网上聊天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名叫姐姐的网友。这本是个很平常的名字,但那晚,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女子。
她是我初中的一个女同学(现在应该是我的干姐),坐在我的前面,我们很谈的来。初三的时候,有一天她忽然要我认她做姐。我那时还小,还有点小孩子脾气(不好意思,现在仍有点小孩子脾气),就说,好啊,你买东西给我吃,我就喊你姐。她说好,我去买糖。
我原以为她是说着玩的。谁知,快放学的时候,她真的买了一大堆糖果,放在我面前。我是个很敏感的人,觉得有点不对劲,只傻傻地望着她,不吃糖,也没喊姐。但我的同桌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糖果拿过来就分了,还嚷着要我快喊姐姐。
我的姐姐(我现在承认她是我姐了)也望着我,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喊她姐的。但我仍傻乎乎的不知所措,仍楞楞的望着她。她有些失望,随即一笑了之。接着她就开始收拾东西,原来她要退学了。
我当时真的想喊她一声姐的。我也并不是很害羞的人,但不知为什麽,当时就是没喊。然後就放学了,她拿着东西往学校大门走去。
我们学校的大门离我们的教室不远,她往大门走的时候,我就站在教室门口望着她。我们学校的大门是朝西的,这很少见,但却让我姐姐的离去多了分美丽。再说,我姐姐本就是个很美丽的女子。
夕阳在大门外,她向夕阳走去。晚霞让她的背影更柔和,更美丽。我痴痴的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直想冲上前喊她一声姐姐。但当时的我不知道为什麽那麽懦弱,那麽犹豫。也许,我更喜欢看她离去时的背影,那麽美丽,又那麽孤单。
後来我们又见过面。那已经是高二了。是寒假里。有一天晚上,我去看人家发丧。我们那儿死人要请人家吹喇叭的,有点像玩花鼓灯,很有趣。
她是和另外两个人一块去的,那两个人也是我的初中女同学。三个人中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发现了我,於是我们就不看吹喇叭了。我们退到一边去聊天。我们说了好多,似乎都在抢着说话。但我现在并不记得当时都说了些什麽。最後,我们约定过几天她到我家去玩。
几天後她来了我家,这次是她一个人。和那天晚上一样,我们谈了很多。两年不见,两人都比以前更健谈了。相比以前,谈话的内容也更丰富了。然而不管谈话表面上进行得多麽热烈,实际上却是,彼此之间有一种礼貌的距离。为了掩饰这距离,我们只好努力找寻自己身边的新鲜事,添油加醋後说给对方听。然而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们对那些所谓的新鲜事并不感兴趣。我们怀念的还是那段曾在一起的旧时光。
最後我们的谈话终於进入了那段时光。不可避免的,我们谈起了她离校时的那场拜姐弟风波,於是我问她还要不要我做她的弟弟。她说要咧,你快喊姐,我买糖给你吃。我笑了一下,随口喊道:"姐!"她应道:"哎!"喊过之後我们都沈默了。我喊的明显干巴巴的,没有感情;她应的更是有一丝苦涩。事过境迁,她当初那种期待的心情还有吗?也许本来还有,却被我这一声漫不经心的"姐"给抽空了。我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叹息。我本来也一直在期待着的。自从初三那年她离开学校,我一直期待着能和她再相逢,期待着亲口喊她一声姐。这一声姐我已在心里反复喊了很多遍,但为什麽,到真正见面时,那一声姐却让我喊得那麽的漫不经心?也许吧,不管多麽甜美的东西,只要放置的太久,到最後就会慢慢变味,变得又酸又涩。
过了一会,她坚持要去买糖,我陪她去了。我们在完成最後的仪式。买回糖,我们慢慢地吃着,慢慢地咀嚼着。我知道,我们在咀嚼那段时光的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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