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了那股子的滋味。
北地入夜,除了上空密布星芒,天际零星几个颤颤巍巍的高火把,指引归人方向,就是一片墨色,黑得静谧,寒得瑟瑟。
抛开羊肉之事,祝长安揣着处理好热乎乎的烤地瓜裹着皮袄子,掌一盏烛火,捏着卓依玛莎从主帐拿来的毛笔在一张宣纸上勾勾画画。桌面素净一片,可若是有心人多看上几眼,祝长安脚边卷轴历书狼藉。
崖海岩南边的江徵独孤世家中,与祝长安那狼藉,却是另一番景象。
幽深的庭院黑影出出进进,院外成林的青竹清香在夜里格外清楚,但也未能清去屋内人凝重的萧杀感。
厚重的帘帐中小茶几上独留一盏烛火,柔和的火苗就似人世浮沉中,飘渺不定的独舟贤明小灯,即使与舟上人近在咫尺,也照不清此时独孤晴琅的神情,只晓他手里一只莹白玉簪反复搓揉。
帘帐外,木达笔直的站在帘帐一侧,听着黑影们来来往往报道的消息,脑子里默默的倒放着前往崖海岩北坡山脚下,随着草海里凌乱的痕迹追出去看的种种。
芦苇地里沾血的叶片和碎布,中东部洛特图峡谷边缘因坠崖剐蹭而折断的崖柏枝;等他们追着痕迹赶去的时候,蓝衣卫的人怕是早就离去返回青城复命了。与此依据看来,想从深达数十丈的洛特图峡谷讨一条活命,虽说峡谷下有一条急流,但祝长安同她身边那哑巴怕也还是凶多吉少。
况且,这半月来的搜寻,只差让人同浮萍那般顺那急流而下。祝长安同那哑巴愣是一点半星儿的消息也没有,如若真尸沉河床,半月的时间尸体也早该浮上来了。再者那急流无支流,琉城以北的雁栖湖就是它的尽头,而雁栖湖周着因淤泥造就的沼泽地,不管活物还是死物,到了这就同落叶归根那般有去无回。
如果尸体随急流入雁栖湖,再寻尸体说句好听的为难二字,不好听的便如同那湖面丢入一粒石子只是惊起片刻的波澜,风一过还是原来那副从无人问津的模样。
等门被出去的黑影带上,现已是寅时了。
木达看着从未启开的帘帐,除去生意上的事,独孤晴琅几乎是把所以的精力放在寻祝长安上,再寻常不过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而他确再三强调的是一定要寻到祝长安这个人。
人,简简单单一撇一捺就两划,要么活人要么死人,可在独孤晴琅这包揽的含义大有所在。同时,这也让人摸透了独孤晴琅这个城府深似海的人对于祝长安的感情并不似老人口中说的那般不简单,哪怕祝长安她背负骂名百年也未减,只要她一句话,独孤晴琅也会站在她身前替她挡去所有的恶意,用一命换她一时的安康又何尝不好?
用情至深方成瘾,解瘾仿若断肠伤。
文人的那股子儒,武人的那股子劲,该说独孤晴琅是文人的儒还是武人的劲?怕是只有触碰到祝长安这人,这儒也好,劲也罢,都只为她一人。
木达平静的合上双目,夜里只有院外白日里蛰伏太久而躁动的昆虫鸣叫声、帘帐里那人浅浅的呼吸声和仅留的一盏烛火燃烧的噗嗤声。
岁月浅短,安如一日三色。
晨起的浅露,午时的艳阳,傍晚的殷红。
吱呀一声,关闭许久门从里打开,直面扑来的是薄如蝉翼自竹林里袭来的风,和清晨里浓浓露的湿气。
独孤晴琅披着深色外衣,内称月色白裳,如瀑布的青丝散落在深色外衣上寻不见踪影,风拂起他双颊两旁的碎发,这副面颊更加消瘦了几圈。静如潭水的双眸隔去院落里长势正盛的花草,落在零星几片未能及时扫去的落叶上,不思走了过去。
停在最近的一片落叶前,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捏拾了起来,指尖略沾几滴冰冷的露水。淡黄
叶片上脉络虚虚实实,延伸至叶片的西面八方。
“要入秋了吗?”
话毕,独孤晴琅收回目光,将手中的落叶收入长袖中,顺着青石板路朝着院外缓缓走去,带着一身刚沾染的露气。
旁人在场,定会想起那醉月楼中那戏子咿咿呀呀哼的那曲,那词。
一条走不到头的路,一段摸不清因果的往事,一句何苦道得了谁的心肠,晓得谁的心酸。
戏本子里的字字句句,听得是曲,闻得是人苦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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